登录成功

温馨提示:自2016年8月19日-9月30日,网站将对绑定QQ账号的用户进行迁移,为避免账号遗失,需要您绑定手机号。

立即绑定

使用塔读客户端,缓存全部章节。

下载客户端,免费福利每日送!

正文卷  第117章 阁楼来客

裴玏死的第三日,齐孝侯府发丧, 阖府哀痛。

裴侯爷经受丧子之痛,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让儿子死也死的风光。然而葬礼虽隆重, 裴侯爷看起来却仍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 人直接卧病在床,而裴家那位月夫人更是在亲手掐死那伺候裴玏的青楼女子后, 在灵堂前哭得几乎断气, 不得不靠着小叔子裴桦, 也就是吏部裴少卿帮衬, 才勉强没在宾客面前失了礼。

信国公府派了杨绪丰去吊唁,回来后,绪丰对杨缱和杨绪冉说了裴府的情况。兄妹俩听完, 气得差点破功, 原来, 裴家拿对待嫡子的礼厚葬裴玏就算了, 竟还打算让裴青一个堂堂侯府嫡长子为裴玏小敛!要知道按规矩, 小敛该由裴玏的亲哥哥、裴府二少爷裴瀚来才对,这几乎算是将裴玏算做了正房所出了。

裴玏生前是个酒色之徒, 死也死的不光彩, 可偏生齐孝侯府仿佛压根不在意外间评价, 生生要给这个三少爷以风光大葬。而裴青作为侯府世子, 不仅被逼着为他这个毫不亲热的庶出兄弟小敛, 还要和月夫人一起, 在灵前为每个前来吊唁之人行回礼,真可谓是丢脸丢到了家门口。

“真是疯了!”

杨绪冉气得背着手在暖阁里来回踱步,“齐孝侯是不是失心疯了?一辈子学的规矩都吃进狗肚子里了?!他怎么敢!这般折辱自己的亲儿子对他有何好处?是不是他还要让子玉以齐衰服丧一年,辞了礼部的职,给裴瀚让位才行?!裴子玉也是!他是脊梁骨被齐孝侯打断了吗!这等委屈都吃得?这莫说是我自己,便是换做大哥你,怕是你都忍不下吧!”

暖阁里,杨绪尘面色微冷地看着手中的信件,他特地遣了人前去裴府,回来禀报的内容和杨绪丰说的分毫不差,可见不光齐孝侯疯了,裴青想必接下来也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听到杨绪冉的质问,他放下信,淡淡道,“此等龌龊失礼之事,不会发生在我信国公府。”见杨绪冉还想再说什么,他抬手打断,“京兆那边结案了吗?”

“没有。”杨绪冉泄气地坐回对面,将面前放凉的茶一饮而尽,“听说京兆仵作的结论是裴玏自己作死,但齐孝侯府不罢休,放言绝不信裴玏会就这么死了。”

京兆尹陈昂出身江右陈氏,这位大人倒是聪明,因着侄子陈洛当时也在醉香楼,对此案主动避了嫌,干脆称病拒不见客,烂摊子直接推给了临时顶上的刑部侍郎李大人。李大人拿裴家没法子,案不能结,如今正急的如热锅蚂蚁。

“我不明白,大哥,你说遇上这等事,难道不是遮掩还来不及?为何裴府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还这般难缠?”杨绪冉疑惑开口,结果却换来对面人凉凉一眼警告,愣了愣,才意识到还有妹妹也在场,顿时尴尬地住口。

也是,这般难堪之事,的确不能在她面前多说。

杨缱坐在矮几的另一边,歪着头安静又放空地看门外开始冒新芽的竹林,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未听到杨绪冉的话。杨绪尘侧目端详她良久,试探开口,“阿离?”

“……嗯?”少女恍然回过神,“何事?”

“该是大哥问你何事。”杨绪尘道,“可是身子不适?”

杨缱干笑了两声,“……想是昨晚没睡好,有点担心子玉哥哥。”

杨绪尘亲自给她斟了杯茶,安慰道,“莫忧,想必裴青心中有数,便是解决不了,他自会求助。只是你我已不是当年,不能再仗着年纪小而随意插手旁人府中家事,到底还要他自己更费些神。你这般担忧,也无济于事。”

少女捂着茶盏默默点头,意识到自己在场,这两人也不好说话,想了想,起身,“到时辰温书了,大哥,三哥,阿离先回了。”

她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惊鸿院小坐,来的随意,走的也随意,杨绪尘并未阻拦,笑着点头,“莫要太累,有事便来寻大哥。”

杨缱乖巧应下,留两位兄长继续叙话,转身走出房门。

直到她背影消失,杨绪尘才忽而想起什么,问,“季珩与此事有关吗?”

杨绪冉愣,“……只听说当时也在场,倒是与陈洛等人一样事后才赶过去的。”

尘世子挑了挑眉,随口转移了话题。

一路沉默地回了锦墨阁,杨缱心不在焉地向书房走去,白露与玲珑则自觉留在门外,刚掩上房门,正打算朝藏书阁走,忽然脚步一顿,疑惑地抬头打量四周。

她的目光准确地停在了不远处转角的阴影里,片刻后,一道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竟是留守的暗七。

“小姐,有客来。”对方淡淡道。

杨缱怔了怔,“在哪儿?”

“楼上,请随属下来。”暗七转身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藏书阁顶层阁楼,刚踏进门,杨缱的眼皮子便控制不住地跳了一跳。

只见不大的阁楼里,两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其中一个被人用绳结捆了个结实,放弃反抗地乖乖蜷在角落,见她终于出现,抬着头可怜兮兮地望过来,正是燕亲王府侍卫无风。

第117章 阁楼来客

而另一红衣飒飒之人则半躺在贵妃椅里,黑发瀑布般散在脑后,只松松绾了个髻,用玉簪固定着,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清俊的眉眼间有着几分疲倦,随意得仿佛出入的是自家书房一般。

杨缱惊讶地睁大眼睛,求证般看向暗七,后者平静回道,“这两位私闯藏书阁,属下绑了一个,另一位,属下不敢擅专。”

听到声音,贵妃椅上的红衣男子放下竹简,抬头对杨缱露出一抹好看至极的笑容,“回来啦。”

“……”少女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接这句话。

这也太不见外了些吧!

“等了你半日。”对面人扬了扬竹简,“都快看完了。”

杨缱愣愣地,下意识答,“……看到哪了?”

“隐公十年。”季景西搁下竹简,朝她招手,“别傻站着,来坐。刚打惊鸿院回来?”

他的出现太过突然,完全出乎意料,饶是过了半晌,杨缱仍是不敢相信,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却没坐下,只径直问,“何时来的?寻我做什么?”

“未时末来,那会你不在,便等着了。”季景西伸手拉过她,两人一起在软垫上坐下,“想来瞧瞧你,便来了,哪有那么多原因。”

“……可你这也太……”杨缱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任性,“不是说好的以后不擅闯了吗?”

“所以我自投罗网,乖乖让你们府上的人把我囚在这儿了呗。”季景西朝无风别别扭扭蜷着的角落努努下巴,“那个就是证据。”

杨缱:“……”

无风:“……”

“行了,哪来那么多问题。”他伸手弹少女的眉心,“让你的人把我的人拎走,咱们说说话。”

杨缱条件反射地捂额头,疑惑地打量他两眼,朝暗七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果真上前一把将无风拎起来,不顾他尴尬的呼喊,二话不说把人拖下阁楼,将空间留给两人。

脚步声渐渐消失,阁楼里重新变得安静。杨缱支着脑袋打量眼前人,看着看着,仿佛回过神一般,在接受了“这个人居然真的出现了”的事实后,心底渐渐涌出欣喜来。虽是才见过面没几日,但这样的机会着实太少,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可时至今日,却忽然觉得,每一次的相处都太过短暂了,连多看两眼都无法。

季景西也不躲,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给她看,一双桃花眼里藏着浅浅笑意,良久才玩笑般地开口,“我好看吧?”

“好看。”杨缱发自内心地赞美他。

“这么好看的人,你得抓紧多看几眼才行。”他道。

杨缱点点头,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然直起腰,“为何这般说?又要许久不见了吗?”

“这倒不是。”季景西沉默片刻,拉过她的手放在指尖轻轻摩挲,末了,忽然笑起来,“看来我走这一趟的确很值,见着你,心里舒坦多了。”

少女脸颊微红,想将手抽回来,然而惊鸿一瞥间却恍惚瞧见对面人眼底淡漠至极,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动,问,“遇上难题了?”

“算是吧。”季景西微微垂着眸,语气轻渺而缓慢,“阿离,我大概是做错事了。”

他俯身而下,把脸埋进她掌心,整个人由里而外都散发着浓郁的颓唐和懊恼,“难受死了。”

杨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感慨见到了景小王爷的另一面,顾不得多想,紧张不已地追问,“这是怎么了?”

微凉的掌心里,男子的额头散发着不正常的热烫之气,杨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人在发热,心立刻便揪了起来,刚要将人扶正,便听对方声音低沉瓮蕴地开口,“这几日,齐孝侯府生了事,你可听闻?”

杨缱一下愣住。

季景西缓缓直起身,“裴玏死了,知道吧?”

“我杀的。”

“…………”

目瞪口呆地瞪大眼睛,杨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地望着眼前人,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玩笑之意,可回应她的只有季景西平静到极点的模样。她猛地收紧手指,死死攥着对面人,整个人瞬间沉了下来,严肃道,“你再说一遍。”

季景西定定地望着她,“裴玏死了,我杀的。”

“当真?”

“当真。”

“不是骗我?”

“不是。”

“………………”

僵持着对视良久,杨缱缓缓松开手指。她并未打算抽回手,可对面人却仿佛怕她离开一般,反过来用力握住她,“我并非故意,我没想到他会死。你听我说,我无意中得知了裴玏的真正身世,本想以他作伐,引裴家内部矛盾激化,让裴少卿自顾不暇,自己露出马脚,使得他顾不得再与太子堂哥合作,顺便给你们出出气,只是没想到……”

他顿了一顿,“只是没想到,裴玏本就被掏空了身子,没经住醉香楼的药……”

“……你给他下了药??”杨缱震惊。

“是醉香楼常备给恩客的助兴药物,不致命,从前裴玏也常用,那一日他照例吩咐了人温了助兴酒,就连计量都没变,我唯一做的,是估算了裴少卿到达醉香楼的时间,让裴玏少吃了几口饭,交代醉香楼的管事,待裴桦来时不要禀报,好能让裴桦刚巧撞破裴玏的好事。”

裴玏的确是膳都没用就急了色,但就是这么点小变动,居然匪夷所思地导致了他的死亡。

季景西艰难地开口,一想到自己还要给眼前人解释这种事,整个人就越发抑郁焦躁,“那日,陈洛醉香楼宴请我,我知裴玏也会去,这才应了约。本是想让这件事闹大……那青楼女子也曾侍奉过裴桦,父子俩看上同一个青楼女子这等丑闻……”

“等会,等会。”杨缱不得不打断他,“我没听懂。你是说,裴桦和裴玏,是……父子俩??”

季景西点头,“这等龌龊事,我本不想说于你,但……”

“他俩可是叔侄啊!”杨缱惊呼。

“表面上的确是叔侄……”季景西口吻更加艰涩了,话一说完便飞快又道,“好了阿离,别问这个,过了吧。”

“……”

不,你让我缓缓……

杨缱艰难地接受着这庞大的信息量,顶着被措不及防一波冲击的伦理观念,艰难道,“所以你是,失手了?”

对面人紧紧抿起了唇。

他自己都不知这是不是属于失手……毕竟因因果果算起来,的确是他算计在先,且没料到裴玏的身体状况。

那日武试结束之后,柳东彦在他这里借走了无雪,用以分别跟着冯明和裴玏。无雪一路跟着后者到齐孝侯府,蹲守了大半夜,确定对方不会再去他处后,正准备离开,却无意间撞见一庄风月事,而主角恰好便是裴桦裴少卿,以及齐孝侯的贵妾月夫人。

再后来,无雪顶着一脸茫然回去复命,结结巴巴地将这一荒谬的事说完,才干巴巴道,主子,我仿佛瞧见齐孝侯头顶跑过一大群牛羊……

季景西自然也震惊不已,本想着听听就算了,毕竟裴府之事与他无关,结果转头,裴桦便在勤政殿上直言要废了裴青等人的南苑学子身份。

这对景小王爷来说,可不就是机会送到了眼前?

他本意是想做个局来让裴家人自相残杀,令裴桦丑闻缠身自顾不暇,不仅无法咬着裴青等人不放,还能让他顺藤摸瓜地摸到裴桦与太子合作的内情。拿裴玏开刀不过是顺手之事,谁让他不知死活地在校场上帮杨缱的对手?

谁能想到,裴玏直接死在了醉香楼。

裴玏的死,季景西是没有愧疚的。

他真正难受的,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好友裴子玉推上了难堪自处的风口浪尖。

自打得知齐孝侯府发丧后的一系列荒谬枉礼之事,季景西便再无法平静。此事他从头至尾都没承认过,但难受却是真的难受。而难受过后,他忽然意识到,这竟然也是个机会。

这个机会,来自裴青。

裴玏一死,有关他身世的秘密便再无法证实,但他的死,却也无意间将裴青与齐孝侯的矛盾彻底激化。堂堂侯府嫡长子,却被亲生父亲逼迫着在庶弟的葬礼上持重礼,这无疑是当众给了裴青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

这样的屈辱,足以令裴青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烟消云散。

而齐孝侯府内部一旦乱起来,裴青正式狠下心夺.权,裴府今后还是不是亲近东宫,就难说了。

这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在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对友人算计至此时,季景西在某一刻真正怀疑起了自己。

他不喜欢这样。

甚至唾弃。

于是他想到了杨缱。

那是一个,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光明磊落的一个人。

日光般,能照亮他人生的每一寸黑暗。

“……我不想你看不起我。但我也无从解释。”空荡的阁楼里,红衣男子声音轻飘如窗外无言的东风,“比起这些,我更不想欺瞒你。阿离,我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人,你怕不怕?”

周遭寂静无声。

杨缱沉默地望着眼前人,不知过了多久才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季景西抬起眼。

“裴玏死不足惜,裴家的问题也不是一日两日,便是没有这一庄,迟早也会爆发。”少女淡淡说着,眼见对面人眼眸渐渐亮起来,忽然话音一转,“这是假话。”

“……”

“真话是,”她定定望过去,“裴玏的死,与你间接有关,而你因此将子玉推至如此境地,责无旁贷。倘若有一日,裴家内斗真的爆发,裴青一朝败北,小王爷,你如何赔得起?”

季景西愣了愣,垂下眸,“你说的对。”

“我还有要说的,你要听吗?”杨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说。”

杨缱抿了抿唇,“我读过律法,裴玏之死,你远不至偿命。京兆那边,仵作已经得出结论是非死于他手,且你属议、请之列,便是秉明皇上,最多也不过丢了官,再赔一大笔银子。而于情,你是为我出气,于理,你并无杀心,这件事,我无法说服自己让你去自首。”

季景西渐渐挑起眉。

“裴玏于我仅是陌生人,兴许他对我、或是对信国公府有恶意,但正如你所说,他只是在武试时做了起哄之举,这只能说是讨厌,却不至死。一个陌生人间接地因我而死,难受的应该是我才对。这件事出自你手,我更无法自处。但比起这些,子玉承受的显然更多。”杨缱慢慢斟酌着字眼,“这件事,你大抵要给子玉一个交代。你想推他一把,换个方式,我不在意,但这般模样,太难堪了。”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季景西修长好看的手指上,“这件事,我只说这么多。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季景西,你今日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些。”

对面,季景西呼吸微微一滞。

“你不必亲自跑来锦墨阁试探我。”杨缱的话音里渐渐染上一抹几不可察的难过,“你来这里,说这些,无非是想看看我对你做的这些事是何反应。但是季珩,你为何就是不信,我本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相识十年,从当年承德殿上你一把推开我,质问我是不是想害你时,我就知道你什么样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与你走到了这一步。”

“……你为何,不对我多一点信任?”

上一章 查看目录 下一章